多出来的睾丸

安妮拉着被子，转头看向正在面色煞白的丈夫。刚刚的一番云雨，似乎让丈夫感到精疲力尽，不，更确切地说像是晕乎乎的。她关切地问道，“本，你没事吧？”

“本，我们需要谈谈。” 自从一个月前，本的身体开始异变，他辞掉了稳定的工作，还出了一个月的远门，说是去度假。

他不可能有外遇。他只是心里多了些事情。然而，安妮不确切那是什么。

本摇了摇头，抬了抬额头，似乎在让自己更清醒一些。

“安妮，对的，对的。我们是需要谈谈。我知道你想问什么。我有点困，你让我冷静一分钟，好吗？” 本的眼神突然又变得十分温柔。

本点了一根事后烟。

安妮突然觉得很安心，他觉得本没事。

“安妮，我想你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
“什么准备，你说。”

“今晚可能将是我们的最后一个晚上。”

空气仿佛被壁炉里的火也烧的噼里啪啦。安妮突然觉得口渴，一阵耳鸣从左耳贯穿到右耳。

“等等，你说的是什么意思。什么叫最后一个晚上，什么叫可能将是。”

“但是，安妮，我想让你知道，我爱你，我爱你，我爱你“， 本的眼睛开始湿润，“你是我一生唯一的挚爱。”

尽管困惑，安妮回应道，“我也是，如果可以，我想和你白头偕老，共度一生，就像我们的结婚誓言说的。”

“我爱你，我很幸运，过了今晚，我们就真的共度一生了，虽然没有白头偕老。”

两人拥抱良久。

本松开了安妮的肩膀，开始了他的述说。

“让我们从我的睾丸说起。”

“对，你的那颗睾丸。”

“你知道的，一个月前，我长出了第三颗睾丸，不偏不倚，就在阴囊的正中间。与此同时，我发现，我的记忆开始涌现无数其他人的生活细节。”

“这也是你一个人出去散心的原因？”

“是的，我在汽车旅店里呆了一整个月，不吃不喝，尝试搞清楚是怎么回事。这些人包括了我只在照片里见过的父母。”

“天呐，这怎么可能？”

“它就是发生了，这期间我从没有感受到饥饿。不仅如此，那些无数的记忆碎片慢慢的连了起来，我就这么安静地就躺在床上，像看肥皂剧一样看完了所有的情节，然后，我就睡着了。”

“睡着了？”

“对，我的直观感觉就像是睡着了。更确切地说，是我的人格沉睡了。在这之后，我的躯体应该是被另外的东西驱策着回家，直到刚才射精完成的一瞬间。”

安妮惊讶地捂着嘴巴。“精神分裂？”

“不是的。我的解释可能让你觉得匪夷所思。我想给你讲个故事，好帮你理解。”

“阿鲁，是个无所事事的原始人。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出去打猎，找吃的。有一天，他发现天上有一个火球，拖曳着细长的尾巴，直直的砸到地面。地震让他惊恐，也让他好奇。他忘记了饥肠辘辘，直奔那个火球掉落的地方。”

“也就是陨石咯？”

“对，也就是陨石。阿鲁等到周围冷却，凑近一看，陨石就像裂开的豆荚，里面藏着一颗豌豆大的小坚果。”

“阿鲁的肚子适时的叫了，他啃了啃，发现能吃，便不假思索地吞了下去。就在陨坑里，不消一刻钟，他也经历了像我一样的情况，长出了第三颗睾丸。”

“那你？”

“我的第三颗睾丸当然不是这么长出来的啦。对于我，它就自己长出来了。回到阿鲁的故事，他确切地就在吃完那颗小坚果后长了出来，就像被蚊子叮了后起包那么快。而且不像我，他头脑简单，花了两分钟便完成了人格的切换。”

“当他回到部落的时候，部落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神奇之处。他有了第三颗睾丸，还可以不吃不喝。第二天晚上，众人便在篝火旁跳舞，拥立他为部落首领。”

“阿霞是他最喜欢的姑娘。那天晚上，做为部落首领的他，行使了他的权利，将阿霞带到洞穴深处。”

“然而，第二天，阿鲁便死了。他死在洞穴深处。”

“故事的主角切换到阿霞。阿霞怀孕了，而且开始不与人说话。在诞下一个男孩后，阿霞便去世了。阿霞将她和阿鲁的儿子起名也叫阿鲁。让我们姑且叫他阿鲁二。阿鲁二在他长到大约有他父亲那么大的时候，也长出了第三颗睾丸。”

安妮张开嘴巴，想说什么，但没有说。

本点点头，继续说道，“对，你没有猜错，我就是阿鲁和阿霞的后代。确切地说，我是阿鲁和阿霞的大约五百多代后裔。具体多少代，我没有去数。这五百多代人，每一代都是男性。每位男性都在长出第三个睾丸后，沉睡了人格，并在之后的一次性交中，将自己的基因，连同自己的记忆传承给了下一代。性交过后，这位男性便会死去。与他性交的女性会怀孕，也会在性交后失去人格，接着生下男孩，然后死去。”

“这，太不科学了！这怎么可能？”

“这是可能的，安妮。我是个遗传学家，相信我。在汽车旅馆里的一个月，除了看这跨度一万年的肥皂剧，我还在研究这些东西，在我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之前。我出门时带了个手提箱，里面有个快速基因测序器。我检测过我的基因序列。第三个睾丸会出现，是因为我的基因序列如此表达。在步入中年后不久，第三个睾丸被表达出来。”

“另外，平常人有 95% 的基因序列是没有任何功能的‘垃圾’，不表达任何东西，然而我的不是。我的基因序列似乎编码着历代男性和女性大脑的关键信息。这些信息会在长出睾丸后慢慢加载进海马体。我不知道阿鲁当时吞下的到底是基督的圣水还是太上老君的金丹，这远远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。但我可以肯定的是，我的精子现在已经在你的体内，潜伏着，这数以亿计的精子比平常的精子都更长寿，能耗上一个月，然后伺机钻入卵子，完成受精。”

“那我们为什么会死？”

“我可能完成了繁衍的使命吧。人类会繁衍后代，然后老去。我们只是离死亡更近一些。其实在储备精液的过程中，我的端粒就已经在每个细胞中剥落了。”

“虽然一直都想有个小孩，但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”，安妮望着天花板，壁炉火光摇摇曳曳，“我害怕。”

本握住安妮的手，“我也是，安妮。”

回忆与讨论交织，直到第一缕阳光晒到窗帘上。

壁炉的灰烬还残留最后一点余温。阿鲁的后代回应慢慢弱了下去，最后没了声音。

安妮松开与阿鲁相扣的手，起身拉开窗帘。

她极目远眺，朝霞中间，有一颗巨大的陨石正在掉落。